陶陶（7）

陶陶十二歲這年，爺爺生了一場大病。

陶陶請假回老家的時候，爺爺剛從醫院裏接出來，他瘦得只剩一把骨頭，上手一摸，硌人得很。

“醫生說與其在醫院裏等死，不如回家讓他高興點。”

陶陶姑姑嘆了口氣，看向陶陶爸爸，“哥，準備後事吧。”

爸爸沒說話，但眼睛是紅的，他捏著拳頭坐在病床前，好像在努力接受自己認知以外的事。

爺爺突然醒了過來，看到爸爸，眼睛一亮：“是……望雪回來了吧？”

望雪是陶陶的小名，爺爺給取的，可她很少回老家，這個小名就很少有人叫。

陶陶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個小名，但她一下就反應過來爺爺是在叫自己。不知道為什麽，她很少跟爺爺見面，但這時候也感覺到了悲傷。

她覺得她也要哭出來了。

“我回來了。”陶陶覺得自己應該道歉，“對不起，我現在才回來。”

爺爺緩緩搖頭，他已經沒什麽力氣了，但還是擡起手摸了摸陶陶的頭：“你是個好孩子。”

然後他又看向奶奶，渾濁的眼睛流出淚來：“對不起了老伴，我沒辦法陪你了。”

跟重病纏身的爺爺不同，奶奶身體還很健朗。她連忙去接爺爺的手，像晚了就要錯過一樣，可是她再快，當手伸到床前的時候，還是沒有接到。

爺爺的手就這麽落了下去，就像他的生命一樣，一下去，再也起不來了。

身邊的人都開始哭，一開始是隱忍的，逐漸大聲，再後來誰都收不住，跟比誰聲音更大一樣，好像電視裏的表演。

但比電視裏更真切。

陶陶忍不住想起小時候跟語文老師的聊天：人長大了，就會見不到朋友。

那親人也見不到了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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